凉，似是有什么水滴落，可，在床上哪来的水呢，倏然清醒，刚抬手，被他握住，一把拉起被子将两个人盖住，遮了日光，陷入黑暗，他揽着她，渐渐收了力道。 他的脸颊贴紧她的额头，任由凉意顺势滑落，分明安静无声，她却感有股莫名的悲在另一个层面发出巨大的鸣叫，震耳欲聋。 她轻声哄他许久，渐渐讲起王佳外婆的硬朗，拿拐杖追那些个捣乱顽皮小孩，村民同心合力，一家出事，家家伸手，讲山里的残疾人，靠手艺为生，自豪又坦荡，讲那边送走高龄老人叫喜丧，摆酒吃喝欢送一生，讲修山路，初期的不切实际到落实，众人努力，在长达两年时间，竟真的将那条崎岖难攀的山路，修成层层水泥阶梯的顺路，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不小心入了梦。 他克制，收敛，冷静，但拥她入怀那刻，压不了爬上来的情绪，耳鸣嗡嗡作响，吵杂，彻底失控，可他在朦胧间听见一道声音，越来越清晰，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收入耳，平缓低语，犹如抚平情绪的良药。 “谢谢你，小阿琂。” 江母浑浑噩噩度过几日，总是脱口喊老江的名字，又想起，他不在了。 江宇嚷嚷打岔：“爸爸享福去喽。” 自从葬礼由江温一手操办，江宇也不再用年龄当借口叫江温让着自己，甚至屡屡大度谦让江温，将家里大小事物全揽上身，井井有条，令人挑不出一处毛病。 春节前几日，江母盯着江宇和江温在院子里撸起袖子砍柴，两个孩子清瘦得紧，满屋都听到江宇斥责江温不讲江湖道义才赢得他，不知江温说了什么，江宇又变了副乖顺的样子：行吧行吧，这算我让你的啊。 江母愁眉看着那堆木柴：“砍太多了。” “不多，春节快到了，要备起来了。”江宇亦是随口一应，挑眉看向江温：“哥，你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我肯定不给你丢脸。” 程琂正紧闭双眼，在不远处晒冬阳，闻言，笑出声。 “你什么时候躲那的？”江宇拿着砍刀还没往下，猛然转身，瞪了眼程琂。 程琂撑起身，下巴冲江温那边一抬，无辜：“我怎么躲了，是你没看见，你敬爱的哥哥，说这里阳光足，把我塞这里的，好吗？” 江宇哼了声，转身砍柴，势如破竹，一刀下去，柴分裂两半落在地上。 次日一早，江宇顶着个鸟巢的发型准备到厨房煮早餐，一打开桌盖，早餐做好了？他拿起扫把想去扫地，看着院子昨日落下的木屑和叶子，今天干干净净，只好放下扫把，想着拎桶去淋菜，发现桶不见了。 他嘀咕去菜地里，见那两人一个拿桶，一个拿瓢，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走过去：“你们两个今天那么早干嘛？做完早餐又扫了地，净抢我......”活。 程琂和江温几乎同步回头，她嘘了声，指了指不远处的菜地，江母戴了顶草帽，穿着水鞋，提着锄头挥向菜地，翻起土壤，动作快又准，看着干劲十足。 江宇探头过去看，脱口而出：“妈？” 江宇有股预感，看向江温：“那家里的活？” 他见江温点头，才敢确定是江母，不假思索：“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话刚落下，就被江温逮住毫不留情打了一顿，江母听着动静，回头看着那三个人，中气十足喊了声：“你们来这吹什么风？全都给我回家吃早饭，这天气，还这么磨磨蹭蹭，饭早就凉了。” 她想着老江临死都在惦记这头家，既然这样，想来他也不愿看到家里死气沉沉，他没走完的路，她替他走，孩子还没成家立业，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看着江宇强撑起家呢？ 这家里还有她一天，孩子们就有天地，早晚要相见，总不能落下把柄让那老头抓着问。 江宇一脸默然回家，在饭桌上唉声叹气，一会担心这个一会担心那个，太异常了。 程琂见他坐立不安，不禁出言安慰：“随她吧，有什么事，我们都在呀，我记得有种说法，人失去重要的，不被需要，才会想离开，相反，我们配合她，需要她，让她知道在我们心里很重要，不能失去她，也会多几分撑着活下去的念头，有牵挂，才能活着，没了牵挂，那才叫可怕。” 江温淡淡一笑，无声点头，给他们俩一人夹了些笋片，告诉江宇：家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