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鲜血止不住的淌。后来得以遇到慧能大师,情况才好转了一些……但最近还是,稍微磕碰就开始淤血,自皮肤渗出血珠来……此处风大雪凉,门窗棱角太多,侍者又没有几个,岂有门中安稳。 杨长月拖着被子躺在长椅上,离碳火更近了些,觉得手脚暖和了,冒出一张脸来,“山路难行啊。回家路上磕到我了我会很疼的呀……”也许太久没过没有内力的日子,总觉得今年冬天格外冷…… “无妨。三小姐,我会多铺几条虎皮毯子。” ……能否暂时不再她面前提老虎大虫这种字眼…… 杨长月窝在被褥里,严肃道,“听我的。歇着。咳咳!” “三小姐!” “……”杨长月静静的盯着她。 两相对峙,良久,令玖先败下阵来,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写道,“好。但是开春,雪一化,你就跟我一起回去!” 杨长月点点头,没安静一会,又突发奇想道,“哎,令玖,你知道唇语吗?” “……?” “我要学!” “……” “你写一个字,念给我听。” “待我学会,便不用再一直麻烦你们写字给我了。” 令玖没说话,杨长月抽噎了声,委屈巴巴道,“万一以后人家看我听不见欺负我怎么办?被骂小聋子什么的都不知道……” 令玖无奈,写了杨长月的名字,给她念了一遍。怎么……总是,能在别人都为她惊异悲痛之时,还能一副看开的模样……别人都在扼腕叹息,她已经开始做另一些他人难以想象之事了。 好多字帖飞了一屋,令玖终于开口,“三小姐是,不想让门主他们知道此事吗?” “哎?被你猜中了?我不说,你不准说。约好了,听我的,就这样。” 竟然完全都不否认……“你究竟遇上何人?” “……这个嘛,暂时保密。哎?你不要这种表情嘛,以后我长大了肯定会把他揍到和我今天一样。” “……” “三小姐……你……怕吗?”令玖写一个字顿一笔,似在斟酌言语。回来的时候,她真的会死。 杨长月微怔。 她忍不住把头往被子里缩了一缩。 半晌,才闷闷道,“我害怕啊。” “那个时候,我还挺怕我会死的。”手里拿的药倒是不少,但没捏准时机一着不慎可也就跪了。 “他真的好凶啊……好残暴啊……”然后再补上一句,“好恐怖啊……”看到阿萨辛一掌拍死那个捅了她一刀的红衣教众的时候,血溅三尺高的时候,她背上简直汗毛倒竖……做再多的心理预设,果然还是比不上真正对上那一幕冲击…… “但那又怎么样……总不见得我害怕,就不会死了一样。”她缓缓从层层被褥中露出一个脸来,“骆先生不是还说了嘛,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的。”况且,阿萨辛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他喜欢一个男人,都能假人之手直接阉了牡丹然后再一副好可怜呐我超爱你的马上给你报仇的姿态杀了下手之人全家…… 在他面前害怕,嗯,结局只可能比死更惨。 稻香村的村民们,还等着孩子们回家呢。 结局还好。她没死,稻香村剩下那几个孩子,也都还活着。 虽然快意恩仇的江湖,挺值得人向往的。但对于杨长月而言,武艺并不是高于生命之物……以一点武艺换来活人,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阴阳眼开启后的这段日子,杨长月见过许多幽魂。有变天君那样充满遗憾的,有书生那样满心挂念的,有百面那样心系复仇的……所以她更明白,人能活在世上,许多美好,是鬼魂所不能感受的。 技艺没了,都还可以再学。人若死了,便不会再活了。 令玖长久无言。是啊,并不是害怕,就不会死了。从前在她身临死境之时,是否也曾也害怕过呢?可她也知道,江湖之中,恐惧毫无用处。 长歌中人,君子之风,当然也不能因恐惧而逃避。 “稻香村那几个孩子,还一直惦念着你。”之前还常常过来看她,最近大雪封山,才来的少了些。 令玖从梳妆台拿出一个勉强能看出琴萝模样的小泥人,“那个叫楚楚的孩子送你的。” 杨长月望着那个泥人,半晌,露出一个笑来,“嗯,我会赶快好起来的。” 令玖轻叹,“那你得先好好休息啊。” “我休息了啊。”杨长月抬头道,“不过是不想一天到晚都挺尸一样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