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鹤觉得她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便已经和琴酒一同站在了一扇黑色的大门前。 ……就像是一个有病到极点的烂笑话。 少年那天站在小溪旁、被萤火虫的光亮环绕着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她甚至感觉自己还能清晰听见褐发少年温柔的笑声。 他在笑着,蜜糖色的眼中跃动着璀璨的光辉。他很认真地看向她:“姐姐,我想变成萤火虫。” 他在说着:“姐姐,问心无愧,就算正确……对吧。” 千岛鹤真的很想逃避这一切,她多想告诉自己现在的那些冰冷的现实全都是假的,她那么努力去拉住的少年一定会有一个光明未来的。 ——但笼罩在黑暗之下的现实却永远不尽人意。 只差一点。千岛鹤看向审讯室那扇纯黑色的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明明……就只差一点。 就差一点,她的最新一版公安协助人申请书就要写好了。 就差一点,她就能说服上面那些老家伙们通过褐发少年的协助人身份了。 就差一点,她就能彻底把褐发少年拉向阳光底下了。 明明就差一点……他也能拥有一个光明未来了。 黑色的门终于彻底打开了,如同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又如同一个从来都有去无回的黑洞,仿佛要将千岛鹤的灵魂彻底吸去。 在这扇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千岛鹤就被扑鼻的血腥味呛得皱起眉。非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厚重铁锈味已经紧紧附着在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上,腐朽阴暗的气息粗暴地冲撞进了她的鼻腔,更如同一把突然就落下来的利刃,瞬间便插入了千岛鹤的心脏。 不,不只是血腥味……这里甚至还充斥着皮肤腐烂的味道、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和苦涩的吊着命的伤药味道。审讯室里那些昏暗的影子通通都被印上了血色的气息,不分你我地纠缠在这一个狭小且阴暗的房间里。 这是个并不大的审讯室,初始的全黑色设计大约是想掩饰血迹。但这早已彻底失效了。这间审讯室早已不知“接待”过了多少人,墙壁上似乎也永远糊着一层触目惊心的痂块。 然而就连那暗色的墙壁上原有的痂块都掩饰不了其上新出现的喷溅出的血斑,人呼出的气体都仿佛被沾染上了斑驳的鲜红。 千岛鹤的眼睛被血色映衬下那惨白的灯光刺得生疼。她努力睁大眼睛往室内看去,这间审讯室就连地上也有着暗色的早已结成块的血渍,空气中充盈着血雾带来的腥气,折磨着来人的心理与灵魂。 千岛鹤是信任兰利的,却也是从未对兰利放下芥蒂的。悲惨的过去绝不是掩盖所犯下罪行的布料,父辈的牺牲更绝不是能理所当然忘却鲜血与罪恶的理由。很多罪孽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即使迷途知返,沾在手上的鲜血也是永远无法被抵消掉的——正如那些逝去的生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面容青涩的少年从未试图否认自己罪犯的身份,千岛鹤也不打算让他否认:那一条条逝去的生命,就是他们罪恶的凭证。她只是想要拼尽全力将他推向光明的那一边去,让那个本该温柔明亮的褐发少年能够站在阳光下,拥有更好的人生。 但面对那些鲜血与亡魂,她依旧永远不会原谅,永远不会释然—— 正如她对待她自己那样。 他们都在审判着自己,然后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无期徒刑。 千岛鹤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她真正看到少年此刻的模样时,一直以来如此坚信着的事情却又随着她情感的动摇—— 轰然倒塌。 少年脸上满是还没干涸的血迹,透过那一层层血色的掩盖却能清晰看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数不清的暗红落在他的身躯上尤为明显,他被迫仰起头,半睁着眼睛,一双原本清澈的蜜糖色眼瞳此刻没有焦距地望向前方。 不公平的。 千岛鹤的心好像突然被一把尖刀刺了个千疮百孔,这是不公平的。 ……她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对兰利进行宣判。 ……她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对兰利进行审判! 她不过是一个幸运者,幸运地拥有了一个足以容纳她光明生长的环境,幸运地走上了一条足以让她坚定自己信仰的道路,幸运地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幸运地拥有一个曾浸泡在阳光下的人生。 ——她凭什么审判他。 凭、什、么。 内心的对自己的愤怒和哀伤、以及更深一层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情绪,如同惊天巨浪一般席卷而来。千岛鹤却依旧要始终不忘卧底的责任与重担,竭力征用着自己的演技,让自己不能露出半点不适合出现在“克洛”脸上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