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更奇怪的是,为什么遣散了老兵,又让老兵在剑阁安置呢?” 张文这才知道,那小册子上的“他”,竟是姜维。 他定睛一看,果然处处记录着姜维在军中的部署和安排。 甚至还有注解。比如,杨长史的家奴运军资入剑阁,姜维派了两百士兵到镇上押解。若愚不仅记下来,还在一旁用小字注:姜维多次北伐,以少胜多,不知道背后有几个杨曦月? 张文哑然失笑。这么看不起姜维? “怎么了?”崔若愚看张文脸色有异,以为自己写错了什么。“我是不是猜错了?张文,你比姜维还厉害,你也猜猜姜维做这些事,是为什么呀?” “若愚怎么对这些留意起来?”张文问。 两人并肩而坐,之间的距离不过半肩。张文压低了声音和动静,若愚仍然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气息。 她收敛摇动的心绪,认真地说:“姜维可是诸葛丞相的继承人。我难得来一趟,也没见过蜀锦,也没见到成都,也没吃到蜀菜,也没喝过蜀地的酒。那……好歹学点姜维的本事。” “好。”张文罕见地流露出热烈。他指着若愚写的字:“剑阁能无坚不摧,在于天险,在于要塞,同样也在于人心。老兵作战能力下降,但足以垦田。如果在剑阁附近安家落户,与剑阁息息相连,就是剑阁的人心防线。” “至于垦荒,是要降低对成都的辎重依赖。如果垦荒造田,成果斐然,不仅军中辎重可以自足,也会有更多人前来投靠。届时,剑阁的防线可往东西南北四方进展。更为牢靠。”张文仔细地解说着。 崔若愚听得入神。 “想不到姜维如此苦心孤诣。大魏兵精粮足,司马昭掌管朝廷,司马师四处征战从未担忧粮草之事。姜维是天水人,孤身来成都。丞相走后,他处境恐怕不容易。居然还能坚持这么久。”崔若愚轻声呢喃着。眼中是惊讶,还有一丝敬佩。 张文无声地看着她。 “唉。何苦来哉。不如从了杨曦月罢。有杨家做后盾,他也不用这么孤单。也免得这般奔波。说不定还要中我的奸计。”崔若愚合上了小册子,摇头叹息。 “什么奸计?有多奸?不妨说来听听。”张文没理会她关于杨曦月的想法。 崔若愚把小册子贴身装好,听张文又来逗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说:“我暂时还不够奸。张文,你是不是也住在大营里?我怎么从来没见到你?有时候,真的很想找你喝喝酒。难得在剑阁也有知根知底的故人。” 张文迅速垂下视线。“知根知底。”他重复了一遍。 “嗯。不管是副将的事,还是女儿身的事,你都知情。在你身边,什么事都能谈,感觉很自在。而且你懂的本事,真不比姜维少。他一举一动你都能看透。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崔若愚拍拍怀中的小册子,扬起小脸冲着明烈的阳光笑起来。 张文安静地看着她。 “总是你来找我。我如果想找你……问问题,我该怎么找你啊?”崔若愚终于问出了心底很想问的话。 张文不露痕迹地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脸,别具深意地说:“或许问姜维,答案更深妙?” 崔若愚扑哧笑起来。“张文你还挺会捉弄人。姜维怎么会跟我一个无名小卒解释军务?再说了,我要是真见到他,肯定得打起来。快说嘛,我能不能去找你?也省得你总碰见我在……做奇怪的事。” 声音越来越低。张文含笑不语,只看着她。是啊,在蜀地第一次看到她,中了药。第二次寻她,在跟老农吵嘴。第三次寻她,在暗算张旭。第四次寻她,在戏水…… 眼见他眸子中盛满了笑意。 她急得站起来。俯视着仍坐在石板上的姜维。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他的面容。 崔若愚一时不慎,竟看这俊秀绝伦的面容看得入迷。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见那双凤眼也在深深地望着她。那双凤眼的眼尾处,有一个小黑点。 恐怕是穿过花林的时候,沾上了花粉或者残叶。 崔若愚神使鬼差地用袖子去擦那处小黑点。 轻轻柔柔地。没能把那黑点擦掉。崔若愚猛地醒觉,那是一颗小小的泪痣。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痛感。 她才意识到,这来去成谜的男子,总是默默无言,在一旁给她排忧解难。两人之间,发生了那般诡异的事情,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他被拖入其中,也不曾对她提过任何要求和质疑。 她不说的,他也不再问。 哪怕在雍州时,他也是递给她止血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