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质却依旧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她仿佛能听到小孩子时不时的笑闹声、兄长轻声细语的说教、母亲来来回回急促的脚步声……
九条鞘最后嗅了嗅自己的袖口。
过于浓烈的薄荷味充盈了她的鼻腔,以至于她的眼眶似乎都有些微微发红。
“吱呀——”一声,门被尽可能轻柔地推开了。
从门后走出的女性脸上还带着礼貌的微笑,看到九条鞘的脸色时显得有些诧异而担忧,她歪着头看了一会,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中午好,九条小姐。”她这么说着,侧身让开了位置,“请进吧。”
“嗯……”九条鞘轻声说,“中午好,诸伏太太。抱歉,冒昧打扰了。”
她把怀里的牛皮纸袋递过去,却意外地被诸伏光一把握住了手腕。女性的力度不大,轻易便能挣脱,说出的话却像是最坚韧的绳索、最狡猾的圈套,却足以让九条鞘停在原地,进退两难。
“我没和KIKI说你要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一向表现得进退有度的家庭主妇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笑着,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温温柔柔地说,“不过,我也等你很久了,九条小姐。”
*
之前为了阻碍狗鼻子喷的花露水,现在稍微有些碍事了。
怀着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情,九条鞘难为情地跟着进了宅子。没睡午觉的诸伏高明看到她虽然有些惊诧,但还是有礼貌地过来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被刺鼻的气味弄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自觉失礼的九条鞘颇有些坐立难安。
诸伏光忍着笑拯救了她,打发走了同样尴尬的长子:“高明,便当拿去热一热,你和爸爸先吃吧。”
“好的。”诸伏高明松了一口气,似乎发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又有些歉意地对着九条鞘笑了笑,才加快步伐静悄悄地溜走了。
“……他们就在这里睡午觉了。”诸伏光领着九条鞘拐了个弯,轻手轻脚地拉开了宅子里最通风房间的拉门,“我去把景光抱出来,换个地方,你和KIKI聊一聊……?”
“不、不用了。”九条鞘阻止了她,“没什么可说的……”
诸伏光一愣,意外地看着她:“没什么可说的……?”
犬井户缔是九条鞘从外面抱回来的失去了父母的养子,而因为工作原因,她近年来越发觉得犬井户缔跟着她不是一个好选择,因此打算把他托付给对他知根知底的诸伏家——这便是九条鞘之前给出的理由。
诸伏光没什么意见,心里对这个像是奇迹一样闯入她生活、领她进了不为人知的世界的小孩子也十分喜欢,便应下了她的请求。
可是,怎么会没什么可说的呢?
小犬井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了又能怎么样?”更年轻一点的女性挠了挠头发,动作里终于带出了点二十岁的躁动,“哪怕不寄养在你那里,我也得找个地方……唉。”
“九条小姐要把犬井君寄养在我们家,这件事不应该由我去告知犬井君的。”诸伏太太无奈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不懂事的后辈,“就算你不打算和他商量……”
九条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诸伏太太是在隐晦地表达对她的不满。她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尖,转头看着房间里面两个小孩子相拥而眠的乖巧姿态:“……就是没办法说出口,我才只能先斩后奏。”
从对策室的手下偷走了犬井的是她,说要照顾好犬井的是她。
现在没有办法,打算当断则断,丢下犬井的也是她。五月临出发前,谁也没有想到分别会来的如此之快。
猎犬们已经嗅着天佛计划而来了。
拜托狩野稚修改户籍证明,让犬井户缔留在诸伏家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犬井能离开自己不再被察觉,二来,考虑到之前小学校的事情,诸伏家倘若有什么事,他也能帮衬得上。毕竟是生活在天神町的人家。
“真的什么都不说吗?”诸伏光还在轻声规劝她,“犬井虽然确实还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之后会很难过的吧。”
九条鞘最后看了房间里两个小孩子一眼:“……嗯,抱歉,就这样吧。”
因为命运的捉弄而同舟共济的两人,似乎要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很久了。”她转头看向因为犬井户缔而有了奇妙的“友情”的朋友,有些歉意,又有些安心,“那个文件袋里我放了点东西,一部分是绝对真实可靠的证件,放心好了,这个不会出纰漏的,而另一部分……”
“如果之后我两个月都没有打电话过来的话,可能得麻烦你帮我稍微上点心了。”九条鞘的指尖动了动,烟瘾犯了,但顾虑到在别人家,她只是摸了摸口袋便收回了手,神情显得更烦躁了些。
“……九条君。”诸伏光显然是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因此垂下眼帘,换了个更亲近些的称呼,担忧地问道,“你这次的工作很危险吗?”
年轻些的女性笑了一声,按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手里的打火机开关,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安抚似地说道:“这个世道,干什么不危险呢?”
“我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我做的是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