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看能否召回此人。他在术算一事上,天赋极好。对于繁琐枯燥的数字,天生就有一种直觉,并且乐在其中。我原本给了他一封密信,去投靠皑皑洲一个生意较大的商家宗门,如果能够先在新的春幡斋历练一番,估计便不需要我那封密信去当敲门砖了。”
陈平安抬头看了眼大门外。
魏晋对于风雪庙,没什么念想,师父一走,早就看淡了,但是师父既然把“神仙台”传到了自己手上,总得做点什么。
谢松此去,自然也需要有人送行。
大堂众人立即散去。
谢松冷笑道:“风流?风他个娘的流,找了我还敢风流,砍死。”
这不是说陆芝是蛮荒天下的内应,并非如此,而是陆芝绝对不愿意战死在城头之上,属于那种“眼见大局已定、那我便收剑远去”。
陈平安站起身,“我先送一送魏剑仙。米裕,你负责为客人解答疑惑。谈妥谈不妥的,都先记下。我还是那句良心话,落了座,大家就都是生意人,入乡随俗,挣多挣少,各凭道法。我也不例外,今夜这春幡斋大堂,挣钱的规矩,只会比隐官头衔更大。”
关于他以后的去向,陈平安开诚布公与他聊过,当时老大剑仙也在场。
真正的那道分水岭,当然还是米裕取出的那些册子。
陈平安先找到高魁,说道:“有劳。高剑仙可以返回剑气长城了。”
邵云岩笑道:“可以。其实我不怕意外,就怕做事没个章程。”
“哪里哪里。”
一个糟心。
江高台较晚起身,不露痕迹地看了眼年轻隐官,后者微笑点头。
先前一排十多个剑仙坐镇,杀来杀去的,落座主位的年轻隐官,你说了算。
但是如果能够让所有船主,自己收钱入囊,从“自家”山头的笼统生意,变成了真真切切的“自己”生意,那就是雪中送炭。
再看那米裕,神色萧索,有些落寞,他转头望向门外的大雪美景,怔怔无言。
如此一想,这位女子便觉得自己胜了那纳兰彩焕一筹。
陈平安便说可以去蛟龙沟那边等着,实在无聊,也可以去雨龙宗逛一逛,散散心。
只是希望自己能够不比皑皑洲谢松逊色,在剑气长城先立下一桩对得起“神仙台”的战功,再去扶摇洲做那件事。
谢松立即来了兴致,问道:“这算是挑中了那个江高台?那个戴蒿呢?一并做掉如何?我欠你的那个人情,你这么会算账,总要物尽其用。都是往北去的,剑修御剑,反正极快。”
邵云岩站在年轻隐官身后,轻声笑道:“剑仙杀人不见血,隐官大人今夜举措,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种武夫气魄。
陈平安松了口气。
剑气长城的万年历史上,不谈那些自己愿死之人,其中又有多少不想死的剑仙,于情于理,其实都是可以不死的,只是都死了。
北俱芦洲渡船管事,对于那本册子所有物资、近乎繁琐的定价,皆无半点异议。
陈平安无奈道:“谢剑仙,此风流非彼风流。”
魏晋说道:“没算计的话,我就听听看。”
两人临近春幡斋大门口。
这就是陈平安心目中嚼出余味最多的几场战事。
陈平安又掬水一般捞起积雪,双手轻轻一拍,瞬间雪屑纷飞,缓缓道:“做事情,并且还想要做好,总是比讲道理,当好人,更难的。”
陈平安说道:“人心难测,难不在于以前、当下如何,更在以后会如何,所以不敢全信,好在我很相信剑气长城的纠错本事。”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缓缓道:“论心呢,是想着尽量好人有好报,论事呢,就是不想为剑气长城再欠人情,清清爽爽,就事论事,与这些外乡剑仙们做一桩问心无愧的生意,至于你询问的回报,因人而异吧,具体不与你多说了,涉及诸位剑仙的隐私。”
藕福地魔头丁婴,真正问拳的对象,其实是大道。
陈平安说道:“想要让那些船主离了春幡斋,依旧无法抱团取暖,再没办法像当年冒出一个山水窟老祖的年轻人,跑出来搅局,将人心拧成一条绳。想要做成这点,就得让他们自己先寒了心,对原先的盟友彻底不信任,貌合神离。先前我那些云遮雾绕半真半假的言语,终究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里边那些老狐狸,许多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不吃一棍子苦,便不晓得一颗枣子的甜。所以接下来我会做点腌臜事,其中不少,可能就需要邵剑仙出手代劳了。在这期间,需要我帮忙调用任何一位剑仙,只管开口。”
邵云岩说道:“以自身一人之苦难,否定整个世道全部善意。以大愿景,否定所有他人的悲欢离合。确实都不好。”
陈平安笑着抱拳还礼,“无法想象,能够让谢剑仙心仪的男子,是何等风流。以后若是重逢,希望谢剑仙可以让我见一见。”
谢松一想起此事,便心情大好,“都是好苗子,我会好好栽培的。成为她们师父这般的剑仙,可能有点难,地仙剑修,跑不掉。陈平安,这事,还得谢你,不过不算欠人钱,与你道声谢,便算了。”
只是非但没有改变她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