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后，陈平安跟那一行人弯腰感谢。
粉裙女童有些伤心，一溜烟跑下竹楼，飞奔下山。
因为在修完坟头之后，剑胚就开始使坏了。
陈平安打赏了一颗板栗过去，“我谢谢你啊。”
一起去过了坟头，回到泥瓶巷，往门口张贴春联的时候，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一个说贴歪了，一个说没歪，让陈平安有些手忙脚乱。
魏檗笑道：“你是蛟龙之属，先天对酷暑严寒有着极好的抵御，所以可能感觉不深，其实这栋竹楼有一个好处，就是冬暖夏凉，即便是一个常人，大雪天在竹楼脱光了衣服，也不会冻伤筋骨。所以任由你家老爷在这里躺着睡觉，不去动他分毫，更加妥当。”
陈平安和阮秀缓缓登山，阮秀说她之前收到了枕头驿送来的信，之后确实有目盲老道人带着瘸腿少年和圆脸小姑娘，进入小镇，到了骑龙巷铺子找过她，但是师徒三人很快就继续北上，说是想去大骊京城碰碰运气。
更加来势汹汹，在陈平安窍**，简直就是横冲直撞，势如破竹。
陈平安发髻间，还别上了那支白玉簪子，有他亲手篆刻的八个小字。
如果换成别的地方，就是一座铜山铁山，也能给他坐塌，可这座小竹楼是真不是一般的结实牢固。
粉裙女童松了口气，赶紧给魏檗鞠躬致谢。
一阵腹部绞痛，翻江倒海。
陈平安咬紧牙关，强行咽下那口鲜血，含糊不清道：“我虽然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是我大致猜得出来，你能够轻轻松松杀了我，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可以杀我。所以你的处境很尴尬，对吧？”
他转头望向粉裙女童，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瓜子，做了个双手捂住耳朵的俏皮姿势。
陈平安倒完了那壶酒，抹了把脸，咧嘴道：“爹，娘，你们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啊。”
他要守夜。
粉裙女童也轻轻点头，认可了青衣小童的看法。
原本正要再次冲撞一座气府窍壁的剑胚，缓缓归于平静，像是默认了陈平安的请求。
结果剑胚入窍后，就像青衣小童现出真身，游走于山岭之间，自然而然就出现了一条粗糙不堪的“山路”，陈平安只需要跟在它屁股后头，不断修修补补、挖挖填填就行了。
陈平安就这么独自守夜，屋内唯有轻微的书页翻动声。
魏檗皱了皱眉头，看着陈平安身上衣服就像是血水里浸泡过的，等下醒过来，还穿着这么一身，肯定不是个事儿，就提议道：“你们去小镇那边买衣服也好，去泥瓶巷拿衣服也行，速去速回，陈平安应该不需要太久就会清醒。”
吃年夜饭的时候，做了一桌丰盛饭菜的陈平安，不忘给了他们一人一颗普通蛇胆石，青衣小童二话不说就丢进嘴里，咬得嘎嘣脆，笑成了一朵儿。
粉裙女童深以为然道：“秀秀姑娘，是真的很好。”
年复一年，都是如此。只是今年，不太一样，陈平安不再是一个人。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魏檗此刻站在陈平安身边，笑道：“那么一通胡乱冲撞，好歹没白白遭罪，总算快要三境了。”
之后青衣小童就坐在栏杆上，背对着地上躺着的陈平安，和坐着的魏檗，思绪万千。
过了子时，就是新的一年了。
水神兄弟曾经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对他说了一句贼有学问的言语，“江湖道义不能太多，可总该有那么点儿，半点不讲，就是条真龙，迟早也得淹死在江湖里。”
魏檗坐在陈平安身边，一手搭住陈平安的手腕，脉象沉稳，是个好兆头。
陈平安抬起头，笑着点头，“好啊。”
听说陈平安要修坟后，阮秀要帮忙，陈平安摇头没答应，说事情不大，他钱请些工匠就够了，而且这笔钱出得起。
那个名叫魏檗的家伙，对青衣小童微笑道：“小水蛇，你没有想杀你家老爷，我很意外。”
陈平安大口呼吸，摊开手心，一滩猩红。
粉裙女童矜持地低头吃着，满脸幸福。
陈平安点头道：“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本以为最少最少还要个三五年。”
出来混江湖，要讲点道义。
粉裙女童低声问道：“魏仙师，外边天凉，要不要把我家老爷搬到屋里头？”
陈平安再没有后顾之忧，就带着银子去了小镇，很快就找到人，之后跟老工匠问过一些关于修坟的规矩和礼节，谈好了价格，挑了个黄道吉日，就开始动工。陈平安从头到尾都盯着，能帮忙搭手就帮忙，不方便掺和的绝不插手，一切听从老匠人们的吩咐安排。
粉裙女童踮起脚跟，望向远方，纳闷道：“落魄山以南，没啥山峰啊。”
片刻之后，陈平安伸出手掌抹去鼻孔流淌而出的两条血迹，“没关系，山上我还有好几身干净衣服，而且我个小丫鬟是条火蟒，衣服脱了马上洗掉，就能当场晒干，继续穿。你有本事就继续在气府之间乱窜，这点苦头，呵呵，我陈平安真不是跟你吹牛，真不算什么，我五岁的时候就尝过更厉害的了。”
青衣小童有些心虚，“老爷你没记我仇吧？如果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