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道路狭窄,仅够马车同行,无法调头。 雨幕茫茫,尧相顾似习以为常,径直朝巷子深处走去。 小巷子僻静,石块堆砌墙壁爬满青白交错的苔藓,石头缝里钻出小草野花。两只蛐蛐儿在墙根打架,断尾巴的壁虎在不远处观战。 皇宫内到处是青瓦红墙,不似这乡野巷子有生机。若檐下站谦谦君子,该多应景。 侧目见她未跟上,尧相顾高声喊话:“愣着干嘛?” 冷风冷雨,冷面尧。 少时读书贪玩,没少被夫子拿戒尺打手心。那夫子整日板着脸,像个活阎罗。 此刻,尧相顾跟夫子简直一模一样。 许是心怯,她左手抓蓑衣右手拿斗笠,跳下车时膝窝子略弯,痛感袭来,不禁嘶声。 “戴好斗笠。” 那头发话。 心一抖,她乖乖照做。 巷子尽头,屋舍前,李书音驻足凝望。 庇檐下挂一门匾,上书“沐音斋”。 不知为何,分明初次到此,却感到莫名亲切。 进门后,见到院子,愈加喜欢。 四合院布局寻常,院墙周围栽着一圈青皮竹。北面主屋住人;西边辟出一块菜园子,地头蔬菜种类多,长势很好;东边是花圃,靠主屋方向有棵参天银杏,枝叶繁茂延伸出来,最适宜夏夜纳凉。 冒雨穿过庭院,尧相顾嘱告:“吃穿用度皆已备齐,若无必要,别出门。” 雨水淌过瓦沟坠落,形成一面雨帘。帘子后,那道玄青色背影模糊。 瞬间晃神,她将那人错认成那位如月般皎皎的温和郎君。 “这儿离中都很近,没事别瞎跑。” 是了!魏溪亭一贯温柔谦和,哪会这般冷峻。 “尧郎君。魏卿他是不是出事了?” 会客厅外,尧相顾步子微顿,慢慢转身,目光堪比寒冰利剑。 小姑娘杵在院中央,眸光坚定。 他直直地瞧上一阵,才说:“革职查办,人在诏狱。” “轰隆隆——” 天空惊雷乍响。 ‘诏狱’二字砸得李书音陡然心惊,双腿发虚。 诏狱专办重犯,里间百种酷刑,进者九死一生。从前听闻,元嘉十九年春闱舞弊案,肇事者被羁押诏狱,出来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脚跟似被定在原地,她提着口气,颤声问:“我回宫,能不能换他出来?” 明明怕到不行,眼神却万分坚定! 尧相顾探究地打量。 “皇上需要我赴燕为质,圆他棋局。我若答应,能不能换魏卿出诏狱?” 天子下旨,启容尔等抉择? 忽而嗤笑,尧相顾腹诽小姑娘天真。但见她决绝,便又生出一丝钦佩。 “他费尽心思送你出宫,不是让你随便回去的。” “那是诏狱,他会死。” “死?” 冷笑几声,略略回想,尧相顾敛住笑,走到她面前,俯身凑近。 “他连生死门都闯过,诏狱算什么?” 切齿之言,怒气冲天。雨水沿着他硬朗的面庞滑落,目光犀利,更衬得他像地狱罗刹。 寒意浸透四肢百骸,李书音心生恐惧。然而,面上仍死守着骄傲和尊严,直直地看着对方。 “他让你等,你就等!” “我要回去!” 小猫儿才长出尖牙,十分嚣张。 “你想让他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大可任性而为。” 目光相接,火花四溅,气氛剑拔弩张。 “砰砰砰。” 院外传来叩门声,打破僵局。 示意她先进屋,尧相顾独自过去查探情况。 近日梦魇连连,李书音身心俱疲。忽闻噩耗,以至急火攻心,神昏意乱。进屋后,瘫坐在临窗竹榻上。 很快,尧相顾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位老妇人。 老妪年逾古稀,满头银发在头顶绾个髻,荆钗布裙也掩不住雍容气质。只一眼,便能勾勒出老人年轻时的风采。 老人家慈眉善目,笑盈盈地欠身,朝她道个万福。 她正准备还礼,老妪忙搀住。 “姑娘,使不得。”将人上下打量一番,老妪称赞,“眉如翠羽,肌如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