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89的指节叩击桌面，发出「哒、哒哒、哒」的凌乱鼓点，周翀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好像有人正拿着反射锤随着鼓点敲打神经末梢。二人面前的全息屏上第七十八次弹出警告：「重度沙尘暴，能见度 20米，预计 56小时后减弱。供电效率 20%，系统强制节能模式。」黯淡的宿舍中，幽蓝色字符收缩成针尖状冷光，屏幕中央的两张电子出入证毫无悬念地定格在熄灭状态。
「你不如玩一会儿游戏？」
「那去跑个步？」
「再不然的话，有什么你感兴趣的书？」
「我想起来要找赫拉问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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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基地全靠太阳能。」周翀刚刚通过的漫长走廊仅有指示方向的荧光，当他走进生物实验室的大门，一时不能适应骤然增强的光线。
「但也不用担心，」赫拉明显不希望艰苦的环境打击到周翀的信心。「火星开发速度很快。据说铀矿探测有新的进展，专家们正在评估核电潜力。如果属实，将是更稳定的电力来源。」赫拉又把话题转回对他的关心，「你刚到火星就遇到这样的风暴，还能适应么？」
左墙的暗门猝然滑开，带出一股低温冷库的寒气。正在与赫拉交谈的周翀这才发觉，这个井然有序足有四间宿舍大小的实验室，竟然还藏着更大的乾坤。暗门开处，身着无菌防护服的女人正对着镜子拆卸面罩。她的背影看上去大约五十有余，齐肩黑发藏不住蛰伏的银丝，颈侧呼吸阀压出的凹痕清晰可见。
「您知道我说的是他？」周翀突然明白健身房为何上锁。
医生摘下手套，露出修长而灵巧的手指和皮肤略显松弛的手背，镜面中反射出她眼角的细纹和眼眸中锐利的果敢，脸部软组织的流失反而强化了她的知性轮廓。「你来之前，这里的所有人都独来独往。」
「慕容博士，您忙完了？」
「叫我清晖。」博士伸出手。
「健康检查，五分钟。」慕容把不知从何处拿出的感应电极片贴上他的前额和手腕，动作比话音提前完成。周翀没有选择，只能被动地任由博士安排他的肢体。
「额……这个……我是想了解在火星的待遇……」周翀没有做好在第三个人面前聊这个话题的准备。但是他又想起在澄明之镜里看到的那些照片，他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在这个地方藏住任何秘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工资应该怎么发？」周翀不得不更加直接地挑明问题。
「各项指标正常，把这个吃了。」慕容递给他一个药片和一杯水，「基地没有钱的概念，钱在这里也没有用处。按金钱成本来计算的话，你喝的这杯水顶得上塞纳河畔的一座公寓。」
「这里和地球的契约概念也不一样，志愿者和基地签订的是移民协议，保障基本生活需要。」
「你签的是永久移民，已经放弃返回地球的权利。根据地球上的法律概念，你已经不再具有法律主体的资格。」
「也就是说，你的现在和未来都属于火星。从地球人的视角，你已经死了。」
「永久放弃返回的权利……」
「法律主体……」
周翀醒过来的时候，这些声音依然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疗室的床上。博士把一管透明药剂注入他的静脉，回头关注仪表上的数字。
赫拉的关心体现在她的表情上，也在她的语言里。「感觉好些了么？您刚才情绪波动过大，晕过去了。」
「再静坐观察五分钟。」
「那，我可以和地球联系么？」周翀不打算放弃对自己问题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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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博士让我把这个还给你，她说是你上次体检的时候落在那里的。」
「尘暴强度已经出现减弱趋势。博士说出发前咱们必须好好休息，保证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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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还不如早点收工。」
自助咖啡机的一杯免费热水缓解了浑身湿冷，在唾液消化酶的作用下，淀粉被分解出甜味。沮丧的情绪逐渐退散，血糖回升为肌肉补充了些许能量，周翀又点燃起一丝亢奋感。他舔了舔嘴角的蛋黄酱，鬼使神差地决定再接最后一单。
「这是什么离谱任务？该不会是仙人跳？」他忙不迭抢单，心中暗想。
客户倚在真皮沙发上若有所思地读信，右手三指捏着黑领结高脚杯，深宝石红色的酒液在杯壁留下缓缓流动的泪液。他的小麦色肌肤泛出哑光，浴巾半包裹的健硕身材保养到位，很有些明星的样子，周翀琢磨着这面孔有些眼熟。他停留在半开的套房门口等待回复。如要还有什么回程要带的东西，下月女儿出国留学，生活费就可以多准备一些……
「大概是给您送过外卖……」他决定没用的话不能瞎说。
「我是，可是您是…？」两人的记忆合上了拍。周翀毕业后刚开始工作就结了婚，对方口中的婚礼其实只是当年新同事聚餐的一个理由。多年以后以这样的姿态四目相对，他从心底里还是想要抗拒这场尴尬。
对